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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2-10-20 05: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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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僧在木仙庵的谈禅与艳遇
文/乐云
唐僧在木仙庵与四个树精谈禅说诗,这是《西游记》中少有的闲适与平静场面。它没有以前惊心动魄的打斗,也难见贯穿始终的谐趣与幽默,更多的倒是一种风清月霁时的逍遥与超脱。
为了突出这一点,作者特意营造了看上去超越凡俗的清丽世界:
漠漠烟云去所,清清仙境人家。正好洁身修炼,堪宜种竹栽花。
每见翠岩来鹤,时闻青沼鸣蛙。更赛天台丹灶,仍期华岳明霞。
说甚耕云钓月,此间隐逸堪夸。坐久幽怀如海,朦胧月上窗纱。
这里,像是人间桃源,有澹澹烟云,仙鹤徘徊;但更多的是蝉噪蛙鸣,“耕云钓月”,一派清秀旖旎的田园风光。它介于仙境与尘世之间,俨然表达了一种闲云野鹤的隐逸理想。
四个树精,分别是桧树、柏树、松树、竹竿。柏树号“孤直公”,其自传诗的核心是“乌栖凤宿非凡辈,落落森森远俗尘。”追求的是远离红尘、洁身自好的人生境界;桧树号“凌空子”,其自传诗写的是“留鹤化龙非俗辈,苍苍爽爽近仙乡”,表达的是修炼成仙的人生愿望;竹竿号“拂云叟”,其自传诗“不杂嚣尘终冷淡,饱经霜雪自****”传达出人生阅尽、饱经沧桑后超凡脱俗的****姿态;松树号“劲节十八公”,其自传诗“万壑风烟惟我盛,四时洒落让吾疏。盖张翠影留仙客,博弈调琴讲道书。”同样透露出高蹈处世、远离名利喧嚣的隐逸思想。这四个树精都以古代的大隐士相标榜,“七贤作侣同谈道,六逸为朋共唱酬”,“七贤”是指魏晋时期的阮籍、嵇康、山涛、刘伶等人,他们经常在竹林清谈;“六逸”的典故来自于唐朝诗人李白,他在山东任城作客时,常和孔巢父、韩准、裴政等人在徂徕山喝酒,后人称其为“竹溪六隐”。
他们劫掠唐僧,倒没有多大的恶意,主要还是想和唐僧切磋一下有关的佛学禅理,在他们看来,唐僧是得道高僧(按四老的说法是“真中正有道之上僧也”),必然会谈出一番高深的见解来。果然,在一番谦逊之后,唐僧“慨然不惧”地谈了他对禅的看法:
禅者,静也;法者,度也。静中之度,非悟不成。悟者,洗心涤虑,脱俗离尘是也。
在唐僧看来,禅宗的最高妙旨在于一个“悟”。但怎样才能达到这个“悟”呢?唐僧认可的途径是“洗心涤虑,脱俗离尘”,让自己的心灵平静下来,摆脱世俗的纷纷扰扰,心诚志坚,达到禅宗的最高境界。
唐僧是否真正达到了这样一种境界呢?显然没有。突出的例子便是贯穿其始终的无法排遣的忧虑恐惧心理。他自己强调要“洗心涤虑”,但对于取经大业能否成功的忧虑一直伴随着他,让他忧心忡忡。他更像一个背负沉重道德责任的艰难的跋涉者,面对遥遥无期的西天之旅,作无奈而顽强的挣扎。
唐僧的努力是否有用呢?作者借拂云叟之口,表达了自己的怀疑:
拂云叟笑云:“道也者,本安中国,反来求证西方。空费了草鞋,不知寻个甚么?石狮子剜了心肝,野狐涎灌彻骨髓。忘本参禅,妄求佛果,都似我荆棘岭葛藤谜语,萝浑言。此般君子,怎生接引?这等规模,如何印授?”
拂云叟的话倒颇有几分道理,也隐约透露出小说的主旨。西天之路,困难重重,非心诚意坚者不能到达。但到达西天之后呢?是否一定得到唐僧和唐太宗所需要的真经呢?事实上,最后唐僧师徒历经千辛万苦到达灵山,如来却只给了他们三藏经中的一藏,而就是这一藏,也还因为遭水淋而残缺不全。看来这灵山之路,更主要地还须从心头寻找。
随后,在四老的盛情邀请之下,唐僧和他们一起“吟哦逍遥,放荡襟怀”。此时天上星月朗照,四周阒寂无声。月下更是“水自石边流出,香从花里飘来。满座清虚雅致,全无半点尘埃。”当四老吟出“禅心似月迥无尘,诗兴如天青更新。好句漫裁抟锦绣,佳文不点唾奇珍。六朝一洗繁华尽,四始重删雅颂分”时,唐僧脱口而出:“半枕松风茶未熟,吟怀潇洒满腔春。”明显地受到四老超凡出世思想的影响。此时的唐僧已有几分飘飘然了。
但杏怪的出场将这一切破坏得干干净净。杏仙仰慕唐僧的人品才华,要与唐僧配合成亲,而刚刚大谈超脱的四老竟然主动做媒,并威胁唐僧,幸亏唐僧坚守元阳,极力推持,使其阴谋没有得逞。作者加上这样一段情节,并不是为了考验唐僧对待色欲的定力,更主要的是对文字禅、口头禅加以调侃。禅门以不著语言、不立文字、直指本心、见性成佛为宗旨,需要的是体验而不是阐释。据说,胡适当年与铃木大拙讨论禅,曾谈到他们二人都是禅的罪人,因为,他们用文字论禅,禅也就消失了。同样,唐僧在木仙庵与四个树精谈禅,尽管说得头头是道,实际上已经走火入魔。在这个意义上说,杏怪是唐僧玩弄口头禅招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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