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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8-9-2 0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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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听人说起狗,褒贬不一。
有的说狗是人类的朋友,忠实、勤劳、克尽职守;有的说狗贪吃、爱睡、易惊、爱叫。更有防疫专家出来说,狗能够传染无法治疗的狂犬病,劝说大家对狗提高警惕。
古人也说起狗。鼓吹“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的杨朱,说自己出门时穿了件白衣,回来换了件黑的,家里的狗就不认识了,对自己狂吠起来。
恩格斯说过,狗的上帝就是它的主人,哪怕它的主人是最大的混蛋。革命导师的这番话与汉语成语“桀犬吠尧”,有异曲同工之妙。
一般的说法都描述了狗的一个侧面,我认为都有一定道理。唯独对杨子的说法,我深不以为然。狗的视觉不敢恭维,是著名的色盲;但嗅觉奇佳,比人灵敏百倍。庄子《逍遥游》曰:“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何以换了件衣服,狗就嗅不出主人的气息来?谁知我的这一自以为正确的看法,被实践证明是“先入为主”的偏见。
我有一位忘年之交,是著名教育家,省级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现已退休多年。早就邀请我到他家做客,一直未能如愿。今年出游,抽了点时间去看看老人家。
接到我在火车上打的电话,老人伉俪亲赴车站迎接。见到两位老人精神矍铄,容貌清朗,我很欣慰。我问老人家每天都干些什么,他说退休生活很丰富,读书、画画、练字、打拳、溜狗。
老爷子是省内知名书法家,我家正房,还悬挂着他的墨宝。那是一首青莲居士的《将进酒》。笔走龙蛇,充分表现出诗仙飘逸、俊雅、豪放的性格。他写字、画画我可以想象得出,至于溜狗,我就不能理解了。我总觉得养猫逗狗,有点和老人家的兴致不符。
他家离车站不远。边走边聊,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吠声。老人告诉我,这就是他养的狗在叫,他家已经到了。打开院门,一只棕黄色的金巴狗狂吠着,奋不顾身地扑向我这个不速之客。我没有想到如此弱小的生命,竟然有这般强烈的领地意识。
“小捷飞,别叫。”老太太连忙拦住小狗,“这是龙建强老师,爷爷的好朋友,要有礼貌。”
小狗似乎听懂了老太太的话,摇着尾巴缠着老太太撒娇。
捷飞?这不是晚唐牛僧孺《玄怪录》里狗精的名字吗?我看了老爷子一眼,笑了起来:
“您什么时候学会降妖法术了?”
“孩子们刚抱来的时候我也不喜欢它,”老爷子笑着说,“塌鼻子,南瓜脸,不好看,就给它起了个怪物名字。等到养出感情来,也已经叫习惯了。”
老爷子安排我在书房住下,在浓郁的书香气息中,老两口和我坐在一起促膝长谈,共话阔别。老太太是搞地质的,也很健谈。“有朋自远方而来”,说不尽的愉悦。连小捷飞也显得特别高兴,时而跑到我腿旁蹲伏,瞪着小眼睛看着我,不住地摇尾巴。
忽然,小狗有些焦躁不安,竖耳细听,接着吠叫起来。院子外响起脚步声,院门被推开。一位鹑衣百结、塌腰拱背的老妇,拄着根木棍,牵着个蓬头垢面、鼻流清涕的瘦小男孩,颤颤巍巍走进来。口里一个劲地念叨:
“家乡遭灾了,行行好,可怜可怜我老婆子吧。”
小狗捷飞叫的更凶猛,不顾一切地向老妇人和小男孩扑去。
我奇怪老两口为什么不喝止捷飞。担心捷飞咬伤来人,准备上前阻止。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捷飞扑到来人面前,忽然刹住脚步,后腿着地,身子立起来,前爪做出作揖的样子,尾巴在地上来回扫动,就象在为来人清扫路上的尘土。
“小静,鹿鹿,别胡闹了,”老爷子招呼来人,“龙老师来了,就是我经常跟你们说起的龙建强伯伯。快叫龙伯伯*。”
“老妇人”挺直了腰身,原来是位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满脸羞涩地叫了声“龙伯伯”,拉着小男孩溜进里屋去了。捷飞忽前忽后地跟着小主人跑,欢快地扭着身子,摇着尾巴。
老爷子告诉我,这女孩就是他的外孙女小静,男孩是他的孙子鹿鹿。
“小静,小静,一点也不安静。”老爷子笑着说,“巴尔扎克说过,一个人的名字或者是对这个人的注释,或者是对这个人的讽刺。我看小静这个名字就是讽刺。”
“你别这样说,”老太太不赞成老爷子的话,“人家学校搞活动,要演节目。这不,把我年轻时出野外的工作服也翻出来穿上了。本来是留个念想的。”
我忽然想起杨朱的关于狗的话来,对老爷子说:
“杨朱说他换了一件外衣回家,狗就吠起来,我还不信。看来古人不吾欺也。”
老爷子也笑了:
“古人写文章也要经过对生活的详细观察。如果瞎写一气,就会引起当时和后世人们的嘲笑,古人也不愿让自己的文章成为笑柄。”
老爷子告诉我,轻易否定古人,不是严肃的态度。据他观察,狗嗅觉虽然灵敏,但要在近距离内才能充分发挥作用。狗感知事物,先是听动静,然后看影象,最后才是嗅觉。
“可不可以这样说,”我望着老爷子那饱经沧桑的脸,“最后的才是最准确的,最灵敏的也是最有局限的?”
老爷子含笑点头:
“唔,看来你开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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