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你的光芒我的忧伤 光芒

【究必版翻】

小萌：
　　不知该怎么称呼你，只是在那过去的岁月里听惯了我喜欢的男子用陶醉的语气叫出你的名字，便不由自主地模仿了他的语气，乃至，他的表情。
　　又一次习惯性的失眠。失眠的人最喜欢用来打发时间的方式便是回忆自己的过往吧？于是，常常在失眠的夜里，我想起那个让我从十六岁起就开始相思又相思的少年，想起穿越了我整个青春年华的你。
　　今夜，我终于放弃了辗转，爬起身来，坐在书桌旁，借着昏黄的灯光给你写信。
　　小萌啊，我们今年，都已经二十六岁了吧？距离第一次见你，已然是十年了。十年，仿佛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是细细想来，又像是走过了一生一世一般的漫长。这十年中，你都经历了什么，过着怎样的生活，有了怎样的变化，我大多都不得而知，但是，我想，这辈子，大概不管过去多少年，你在我心目中，永远永远，都还是那个淡雅清香的女孩子。
　　如果现在，我跟你说出我的名字，你想必会是懵懂着的吧？也许会搜肠刮肚地忆起是有这么一个人，甚至会想起她曾经是高中时隔壁班的女生。然而，你定是不知道，这样的一个名字，和你会有任何的瓜葛。
　　那么，请耐着性子，听我给你慢慢道来，好不好？
　　认识你，是因为我爱着的那个少年。而小萌，你应该至今也不知道有一个人曾经那么地爱过你，如同爱你的那个人，永远永远也不知道有个人曾经那么地爱过他。
　　十年前，我开始沉浸在对他的无边爱恋中。
　　在最灿烂的华年里，可以遇见很多人，可以碰见很多事，可以有很多人和很多事把一个人变成另外一个人，可是我没有。从十六岁到二十岁，我都是活在他的世界里。我成天悲愁，常常莫名其妙地流下泪来，我的陶醉，我的迷惘，我的疯狂，我的痛苦，我的感激，我的偏执，无一不与他有关。爱情是我至高无上的激情，我把原来分散凌乱的所有感情都积聚起来，积聚成对他卑微的仰贴和趋附。
　　第一次看到他像小说中的忧郁王子一样走进教室，我已经不能自拔。写下这句话，让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后看到他日记上的一句话：我深深地迷恋着她略带忧郁的气质，深深地迷恋她在夕阳下的背影。如果现在有人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定会觉得无比矫情吧？可是，你一定不知道，在当时它给了我多大的震撼。
　　在偏执地暗恋着他的那些年里，我像一个小丑一样躲在暗处看着你的一切。你的成绩，你的穿着，你的发型，甚至你的家庭，我都了然于胸。有时候我真是以为自己生病了，病因是你，病源却是我爱的那个少年。这样的病让我疼痛，却无药可治。我生活在你的光芒带来的阴影之下，越阴暗越欢欣。在我二十六岁的现在，我还是会怀着隐秘的心理悄悄地刺探着有关你的生活，我小心翼翼地在百度里输入你的名字，然后从百万词条里搜索自己认为的可能是我认识的你的真实信息；我装作不经意地问起以前的同学可有你的消息，然后装模作样地对你的境遇品评一番感慨叹息。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从中得到什么，我甚至明白了你没有也永远不可能会和我爱的那个少年在一起，但是我依旧是这样卑微地满足于如此的关注，满足于暗恋着他那四年里无力更改的仰贴和趋附，满足于对你那份无以言传的羡慕和期许。
　　对了，小萌，我差点忘了告诉你，在那青葱的岁月里，在那为了所谓的爱奋不顾身的年纪里，我曾经放弃了可怜的自尊，偷偷地看过我爱的那个少年的日记。我想知道有没有那么一点可能，他注意到我，注意到对他那么痴迷的我。但我看到满满的日记本里只有一个人的名字，小萌，小萌。
　　小萌啊，你可知道，你的优秀，逼迫着我未经战场，便已溃不成军？
　　十六岁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温顺羞怯的女孩子。从来不和男生说话，亦不会关心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我只是怀着对爱情无穷无尽的希冀病在了青春的暗恋里，用着一种春来向人烂漫发满枝的姿态去爱着他，爱着自己宏大而虚无的幻境。
　　是在一个浮躁的午后，我鼓足了整个青春年少积聚起来的勇气，怯怯地凑到一个女生面前，问及你的名字。她惊讶地说：“你不认识她吗？五班的才女。”
　　这是我第一次从不相干的人口中听到对你的评价，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我生出无限的向往，我不敢再问下去，害怕一不小心泄露了自己如藏在地底的小鼠一般的秘密。
　　在这句话里，我肆意地驰骋着想象你的样子，想象着我爱着的少年会痴迷于怎样的女孩子。十六岁的我，还不懂“性感”，“妩媚”之类的词语究竟有什么样的含义，我用着自己脑海里最纯净的词语，最优美的诗句去想象你。想象着你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想象着你应是“美人如花隔云端”……
　　可是，我这样的想象，依然没有填满你彼时的形象。
　　亦是极偶然的一次，和那个女生一起去图书馆，看到你迎面而过，她指给我看。直到今天，想起第一次见你的样子，我还是不由自主的联想到《诗经》里那句花团锦簇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小萌啊，你可还记得自己上高二时的样子？留着齐耳的短发，一个精致的蜻蜓发夹别在一侧，白色的带有蝴蝶结的衬衣，浅绿色的碎花短裙。浑身上下散发着骨子里透出来的书香气息……
　　多年之后，即便我不再拘泥于学习的圈子，不再执著于书本，认识了许多的人，留心了许多的事，亦是终究没有发现谁的身上，能透出你那样的气质，能有一点，你那样的美。
　　自那之后，你的名字便频频出现在我的耳边，学校的歌唱比赛，你拿了一等奖；市里的绘画比赛，你拿了特等奖……还有很多喜欢你的那些青涩的男生的名字。而我喜欢的他，也不过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个。
　　孤独地爱着他的我，每次听到你的名字，都会悲伤半天。你那卓尔不群的优秀一早就让我望尘莫及。我常常忘我地在心里模拟着与你的交谈，用我听惯了的别人对你的称呼—小萌。有时候，我甚至会想对你说：“小萌啊，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将我爱着的少年还给我呢？”可是，我爱着的那个少年，和爱他的我一样都是那般的羞怯，只能把你放在日记本里。而他这样的隐忍，更是让我伤痛欲绝。
　　小萌啊，你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吧？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你能和他在一起。因为在那懵懂的年代里，我便已经不再相信永恒。我想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是会发现彼此的缺点的吧，最终是要分开的吧。这种想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是我安慰自己的唯一的、残酷的必需。
　　在这样的爱情，这样的关注里，我们上高三了，我十七岁了。
　　这一年里，我们的教室搬在了相邻的地方，我们有了同一个语文老师。
　　通过我们共同的语文老师，我对你的了解也越来越多了起来。那个高贵而忧郁的语文老师，常常拿了你的作文来念，她欣赏着，陶醉着，仿佛回到了自己的中学时代。每当此时，我便用余光瞥向我爱的少年，流连却又无限地感伤于他的聚精会神。
　　小萌啊，若是你听说过我，就该是这个时候吧？写作是我唯一可以与你相提并论的资本，六十分的文章，基本上每次五十五分以上的全年级就只有两个，就是你和我。偶尔，语文老师也会拿我的来读，我至今仍然记得她唯一一次拿我们两个来比较时说的话，她说你的作文华丽浓郁，如同一匹华美的锦缎；我的却如同雾气弥漫，处处流淌着一种涩涩的忧伤。
　　是的，雾气弥漫，到了今天，我依然喜欢着这个评价。自从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便一直是雾气弥漫的。
　　为了我爱的少年，我也曾认真地学起你的文风，但终是未果。直到多年之后我弄懂了“文如其人”这句话，才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其实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将我和你并举了，说我们两个有同样的才气，有同样的文静气质，但是我内心里，对你，始终是卑微着的。我始终是在你灼人的光芒里，艰难地走着自己青春那段悠长而又焦急的时光。
　　曾在某个周日，辗转得来你的一篇习作，老实说，那篇文章并不出色，可是却让我对你的仰慕中久久痴迷。从小到大，我看过很多很多的书，背过很多很多的文章，但没有一篇，能让我像对你的那篇习作一般默然成诵。直至今天，如果有人把我从睡梦中叫醒，然后从那篇习作中抽出一句话来，我立马就能流利地接出下一句，不会犹豫半分半秒。
　　似乎是不自觉地，我便学起你来，学你用发夹将头发束起，学你把丝巾打成一个优雅的结，甚至，学起你穿衣的风格。可是，任凭我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同你那样优秀的。在我远离了你的光芒很多年后，回想起来这段时光，便是时常在脑海里冒出一个词来：“东施效颦”，这样想着，太多的时候，会痛得流下泪来。
　　小萌啊，高三的时光悠长而焦灼，仿佛一场绵绵不绝的焚烧，尽管不清楚自己是否能浴火重生，亦是投入了自己所有的希望。
　　在我们彼时并不宽泛的阅读视野里，我喜欢看张爱玲，也喜欢看王安忆，虽然我不完全懂张的“虚无”和王的“家常”，但她们笔下的上海却让我生出无限的眷恋与向往。也正因为如此，上海如今已经是中国最繁华的都市，但在我心目中，总有一抹抹不去的沧桑。于是，我想，高考之后，我应该是去那个美丽而又苍凉的城市吧。
　　可是，最终我也没有去，我去了南京，那个在所有人的心目中更适合我去的城市。他们说南京的文化底蕴更能承载起我忧郁的气质。
　　但是小萌，你知道吗？我的选择仅仅是我看到我爱的那个少年的日记，他说：我一直向往着南京。
　　学校张榜那天，我看到我们三个的名字赫然地排列在一起，如同三朵小花，羞涩地展示着自己高考的成功，我追随着我爱的少年，去了南京，而你，去了西安。
　　同样是古城，却离开了那么远的距离。
　　我从老师那里拿回录取通知，那样鲜红的“喜悦”灼伤了我的眼睛，我坐在学校的白玉兰树下，欣喜着几近哭泣……
　　不是没有狂喜，因着你的离开，我以为自己终于逃开了你的光芒带来的阴影，我以为自己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完完全全，不掺杂任何的别人。许多年来，我爱着他，我以为这种爱是一辈子的，我以为他会感动于我的执着我的痴迷。我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记忆之墙会长满青苔，从来没有想过这些绿色的浓密会让我渐渐地走向遗忘。
　　就这样，带着卑微而又欢欣的意念，我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在偌大的校园里，我依然文静，依然羞涩，初初进班，就被所有的人笑称“小家碧玉”，我谨慎地过着每一天的日子，带着琐碎的爱恋和牵绊。闲下来的时候，便会回想起我的高中生活，回想在你的光芒下卑微地生活的两年。
　　我带了一张高中毕业照，照片上的我们青春无敌笑靥如花。那些想念的时刻里，我就将它夹在某本书里，对着这张定格发呆。有时候宿舍熄灯了我仍然打着手电筒看，所有人都以为我在看小说，可我那打开的小说永远只有那一页，那一页夹着我们的照片。
　　眼泪，曾经一粒粒落到那一页上。后来，那一页的字全模糊了，我再也看不清上面的字，看清的，只是当时自己爱恋的痕迹。
　　你看，说着说着，我又哭了，那些过去了那么久的事情，现在想起来，依然这样地心酸。内心里那些纠缠依旧的是非曲直，前因后果，由近而远，渐次明朗，又渐次暗淡，哀而不伤地戳穿最真诚的过往。
　　小萌，你知道的，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能碰到一个老乡并非容易之事，与之相连的老乡会也必然不会太多。但我还是日日地留意着论坛上，学校里任何一个老乡会的通知，也疲惫地奔波于毫无新意毫无用处的老乡会，只为了，能在自然的状态下遇见我爱的少年。
　　终于，在一次迎新会上遇见他。
　　他向我微笑，些许柔情，又有些闪烁不定的眼神将我圈定：“你也在这个城市啊？”
　　一句话，足以让我泪如雨飞。
　　我持续了两年的，并且自以为会天长地久的梦啊！直到这一刻，沉浸其中的我才突然惊觉，自己对他来说，无论是相隔无数的山川峡谷，还是就在彼此之间抬头仰望的目光之间，其实都是同样的遥远。
　　这两年里，我无休无止不加节制地爱着他，无休无止不加节制地刺探着他的一切。于是产生了错觉，以为他一定也会注意到我的存在，一定会有那么那么哪怕是一丁点的关怀，甚至在录取通知下来，我都还在心中小鹿乱撞般地揣想他是否已经明白了我和他同去一地的奢望。
　　然而这些，他完全不知，我在他的心目中，什么也不是。他从来从来也没有想过我一丝一毫，我这样疯狂偏执卑微辛酸的暗恋，一直一直，都是我自己在顾影自怜。
　　其实现在的我依然不能理解，彼时的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狂烈的激情，为什么会有那么深沉的想念。我常常在周末悄悄地跨越整个城市跑到他的学校去，躲在他的宿舍楼下，看来来去去的同学。很多的时候，我是看不到他的。我总是躲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假装无所留意，像一只在猎场里奔跑的小兔一样，渴望猎人的注意，又害怕猎人的伤害。
　　我觉出了自己的病态，只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想念。太多的时候，我悲悲戚戚却又坚定无比的念头就是这样的突如其来且来势汹涌。我的双腿完全不受自己的摆布，不由自主地被情绪牵着走，不由自主地，想要给自己以渺茫的安慰。
　　小萌啊，是暗恋的情感太过于庞大，还是我太小，为什么我一进去就没了顶，连天都看不见了呢？或许是因为有一种隐秘的光辉吧，觉得他喜欢的是你那样的女生，执拗地停在了别人将我和你并举的年纪里，执拗地以为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他将拿我来填补你带给他的缺憾。
　　终至有一日，他发信息给我说要来玩。像是一道广阔无边的救赎，让我在暗无天日的等待中缓缓复苏。我振奋起来，我雀跃起来，我甚至在宿舍人的怂恿下，在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去学校的小理发店里做了头发。
　　那似乎是我这么多年的生命里最为花枝招展的一个时刻，即使是多年之后另外一个人手捧鲜花对我说“嫁给我吧”！也再没有过那一刻的感激与颤动。
　　第二天，我早早到达了学校门口，接到了他，和他女朋友。
　　他的女朋友，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深深迷恋的那个男子的女朋友，有着丰满的胸，修长的腿，还有一种别致而又世俗的妩媚。是和他曾经那么那么喜欢，我曾经那么那么关注的你完全不同的类型。
　　他微笑着说：“她说你们学校很漂亮，非要我陪她看看。”掩饰不住的欢快，与幸福。
　　我愣在那里，半晌无语。
　　中学时学《六国论》，每每读到那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便是无比感伤，感伤于那份盲然无知地给予以及措手不及的被侵。而彼时的我，为了我爱的那个少年，丢盔弃甲，放下矜持，放下自尊，自以为光明在前，却猛不丁地坠入万古无边的绝望。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后得一夕安寝。起视四境，而秦兵又至矣。”这样的惊恐，伸手不见五指。
　　多年以来，我一直依附在他的生活之下。高中的时候按照成绩名次排座位，为了坐在他的周围，我努力学习；为了变成他喜欢的那一类型女生，我努力改变；然后为了和他到一个地方，我放弃上海来了南京。
　　这所有的一切，都换不来他偶然的一个回顾。
　　最重要的，是他喜欢了这样明艳的女子，和我一直努力长成的你这么不同的类型。
　　我在这样的悲伤里，不知所措。
　　小萌啊，还要我向你诉说那段时间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吗？我将过往的那些种种都颠覆了，爱情，生活，无限徘徊，找不到一处明朗。
　　我开始努力学习，竭力地压制住关于过往的种种回忆，然而未果。有时候做作业，做着做着就流下泪来。坐在我旁边的同学总是万般迷茫地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没事吧？我自己也不知道。从一开始我就清清楚楚地知道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他那个漂亮而妩媚的女朋友感到如此地痛彻心扉呢？直到今天，我也给不了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在那些酸楚的夜里，我常常会想起你来，想起你如何地带着灼灼的光华走进我的生命，想起你那灿然的微笑，想起我爱的那个少年对你那深深地迷恋。
　　然而，这一切，都成了前尘旧事。
　　小萌啊，你会不会觉得我很絮叨，但是这些压抑在内心的感情，都急着奔涌而出，我控制不住地想起过往的种种。
　　我想，你一定看得很累了吧？那我就找最主要的，说给你听，好不好？
　　半年之后，我爱的那个少年打电话给我，问我能不能帮他一个忙，然后对匆匆赶过去的我说：“你能不能陪她去一下医院？”
　　看到他女朋友羞赧的样子，我登时明白了一切。
　　太多的震惊，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反而成了一种无比的镇定。而且我对他，是有求必应的。是的，有求必应。
　　但是，小萌啊，你知道吗？那一瞬间，我有点怨，甚至是恨他，恨他给了我这样的一个现实；恨他让我去替他尽应该的义务；恨他把自己从高高在上的位置陡然摔下。
　　这么多年来，我当他全知全能，我对他的爱无边无际，我连他眼波流连处的偶尔一个爱怜都不敢奢求……可是，这样的男子，竟然在我的面前，毫不掩饰自己被爱情磨尽了所有的飞扬跋扈，磨尽了所有的阳光灿烂。
　　我终于第一次真正地认识到，我爱的那个男孩子，那个曾经在阳光下肆意奔跑，丝毫不掩饰他对你无比迷恋的男孩子，他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
　　然而事实上，我多么希望我从十六岁到二十岁里爱着的那个男子依然有着干净纯洁无忧无虑的笑容啊！
　　小萌啊，你一定想得到的，在医院里对他女朋友无微不至的时候，我觉得自己还是爱着他的。我爱他的年少，爱他的阳光，爱他对我的无所留意，爱他作为男生在生活中忧心无奈的努力和辛苦，爱他在责任心下的叹息。我觉得自己爱着他的一切，包括他在生活中所受的约束以及对约束小心翼翼的背叛。
　　然而日日看着这样坐在病床前的他，我渐渐觉得四年以后的现在，一切都已经是云淡风轻，所有无穷无尽未曾数落的感觉，都消隐于无形之中。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希望一切有关他的，总是美好。
　　我想，你看到了这里，一定会想知道，后来呢？是的，后来呢？
　　再后来，我们的联系就渐渐地多了起来，他们分了合了合了分了，始终在我的消息之内，只是我觉得自己已然开始疲倦，疲倦着这样我的过去毫不相干的感情。
　　小萌啊，我仿佛是突然地明白，认识了你之后，我爱着的，只是爱着你的他。
　　在百无聊赖的晚上，他常常会发信息给我。偶尔，也谈及他的爱情。
　　他说，恐怕以后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那样对我好的人了。
　　然而他又说，再深的感情也敌不过琐碎的生活。
　　他甚至还说，想要分开，不是不爱了，只是疲倦了，只是不忍心将彼此的感情一点点地挥霍掉。
　　我从来从来，不置可否。
　　终于有一次，试探着问及他的初恋。
　　立马回过来：“暗恋算不算？”
　　当然，我说。
　　他回：“你认识五班的华书萌吗？”
　　突如其来的酸辛，还有丝丝的欣喜。但我还是拼出三个字：“不认识”，然后按了发送。
　　忐忑不安地等到了回复，他说，“我从高二开始就喜欢她了，五年，呵呵。一直都不敢说。从别人那里辗转要来她的宿舍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大一冬天过生日，喝醉了之后在宿舍人的极力怂恿下，鼓足勇气打过去，却被告知和男朋友一起出去了。”
　　我怔怔地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小萌啊，这许多年来，我都以为他是像我一样，从未想过得到，从未努力争取，我像心疼自己一样心疼着他，也像恼恨自己一样恼恨着他。
　　原来，他一直都比我勇敢，也一直，都比我更加绝望。
　　然后他的另一条信息就过来了，“我觉得你跟她挺像的。”
　　内心里波涛汹涌，表面去只能无所在意，我淡淡地说：“是吗？长得像啊？”
　　他回过来，气质像。
　　不禁又是一番心酸。小萌，我们的气质像吗？这许多许多年来，对于他来说，你都是那棵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牡丹，而我，不过是在池塘里飘摇的野莲花，或者，山谷深处独自绽放的野百合。我不觉潸然泪下。
　　他说：“其实这么多年来，我觉得世界上最美丽最纯洁的感情就是暗恋，你爱着她，却毫无要求，毫无顾虑。只是远远地观望着，只要知道她幸福，一切都好。”
　　他问：“你觉得呢？”
　　我回他道：“我也这么认为，一直都这么认为。”
　　他又问：“你暗恋过别人吗？”
　　我的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扑扑簌簌地，自己都无法控制。
　　即使我已经把对他那份疼痛而又青涩的感情放到了模糊的过往，我又怎么能坚决地说，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一路挣扎过来的痕迹呢？
　　可是我究竟又该怎么说呢？说自己暗恋过他吗？还是，随便编出一个其他人的名字，以证实自己曾经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上？
　　我所做的，只是在手机里敲出了这样的几个字：“没有过。”
　　小萌啊，这差不多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交谈了。实际上，当一天天地过去，他带给我的震撼也一日日地逐渐地变得遥远而模糊。光阴远了，爱恋远了，遗憾远了，失落也淡了。没有那么经常地想起他了，有时候一星期，甚至一个月，想起的时候，也不再只是难过，而是常常会夹杂着，一种淡淡的甜蜜。早已是不再奢望还会与他有任何交集，有任何继续。
　　但是啊，还是经常会不由自主地忆及你来。
　　你美丽地从我虚荣而狼狈的青春里呼啸而过，丰富了我年少单纯的生命，也定格成我彼时的成长梦想。
　　我钦羡你的优雅气质，钦羡你的华丽文笔，钦羡你的骄傲成绩，甚至，钦羡于你的美好的名字，满满地飘着书香的气息。
　　无论此时的我有多么地优秀逼人，无论此时的我有多么地幸福欢欣，只要一听到“华书萌”这三个字，我还是会立马便会生出一种退居其次的感觉，深入骨髓。
　　离开他的这六年里，很多时候我也常常回想起那段往事，可是走得越远，我便越是不确定，自己喜欢着的，执念着的，究竟是他，还是我那段青葱的岁月，也或者，仅仅是因为我不甘心于一直生活在你光芒的阴影下吧？
　　小萌啊，我说不下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我相信如果你可以看到我的诉说，是会明白我这么多年的心结的，是不？你一定会说我们的青春、爱恋，其实终其所有，也不过是一场绚烂的烟花，一场华丽的追逐，一场隐忍的坚持，甚至，一场盛大的幻觉，对吧？
　　可是，小萌啊，这些心绪，除了自己之外，又有谁能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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