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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9-3-23 16: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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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琳:
我很想念你!
船在太平洋上摇晃着,左15度,右15度,很均匀。如风中的叶子般在海的浩瀚下显得有些孤独,无助。 从巴拿马运河就开始一路跟随船前行的大海鸟,也习惯了这生活,在船的前桅杆上旁若无人地安营扎寨,白天乘着海风去捕捞海面跃起的不走运小鱼虾,晚上则三两立在桅杆上,自信地梳理着自己的羽毛,白色的羽毛在信号灯旁,若隐若现地影出红蓝色的光,下面的甲板上留下一滩滩斑斑点点的白色排泄物。 惹得水手长操着山东口音用喷着酒气的声音大声骂到:“去它娘的! 又得浪费好几桶油漆了!”可他心里并不真生气,温和的目光注视着海鸟在风中飘浮起的羽毛,倚着栏杆,脑子也浮起妻儿的影子,叹口气。转身回了房间,吆喝来木匠,拿出跟随多年,棋子都磨的有些发白的象棋。“来来来,大杀个三百个回合!”
下午6点的样子,国内正是下午三四点,没有远山的阻挡,透过狭小的舷窗,夕阳正呈45度角射进阿俊的房间。随着船的摇摆,光斑在狭小的床上,沙发上,舷窗下的写字桌上有规律的画着弧线。桌前坐着阿俊,桌上铺着信纸。阿俊就这么开头,写起给他新婚妻子的信来。
其实这信并无法邮出,从运河出来,已经22天了,一路向西的航行还要持续6天,才能抵达广州黄埔,也就是最后的目的港,琳会在那里跟他会合,去海南补过蜜月,然后再回大连的家。除了在船北边600海里处一前一后两个飓风不紧不慢的一路跟随外,没人打搅这艘努力西行的铁壳船和上面28颗随海浪起伏的心灵。二十多天体会最深的就是剧烈的摇晃了,一出运河,邂意的运河航行立刻没了踪影,似乎没人能够忍受的摇摆迎着太平洋飓风扑面而来,走路都踉跄着如喝醉酒的莽汉,驾驶台上是脸色发青用手牢牢撑住舷台的大副,旁边放着个红色的塑料桶,以备不时之需。这时只有惹人生气的电报主任拿出自己的廉价熊猫白酒,操着很浓的江汉口音,一边不停的从别人盘子里扒拉下酒菜,一边得便宜还不卖乖的嘲笑起他人的不堪来。‘“个老子的,这么好的东西,不吃多少浪费撒。”周围是几个肠胃里翻江倒海的同事,哭笑不得的看他咪着酒盅,啃着从美国采购而来的粗大鸡腿。
三天过后,船还依旧不减幅度的摇晃着,人的神经却开始坚强的适应起来。大家的日子逐渐恢复到正常时的情况,晚饭后也能在修长甲板上看到三三两两在夕阳下左右摇晃着散步的人群,两边是高举又很识趣跌下的大浪。还有一两个站在尖利的船头高凸处,远望家乡的方向,身后是密云下万道霞光。
阿俊在这艘7万多吨的散货船上已经呆了8个多月,从青岛出发,一路西行,苏伊士运河,欧洲,然后横跨大西洋,在美国费城稍停留,南下巴拿马,穿过运河,又马不停蹄的扎进太平洋的浩瀚中。还有大概一周的时间,这环球的航线就能结束了,又可以看到那个在信中称呼为琳的女子了,想到这,让阿俊习惯了摇晃的血液也变得温柔起来,想用对琳的思念来打发晚饭后这段空余的时间,于是铺下信纸,用歪歪斜斜的字体写起信来。
“琳,这次的费城之行也是我的第一次,好心的牧师用车把我们送到举世闻名的自由广场,那里有敲响美国自由灵魂的钟楼。。。”
好像这不是情书,也不像是对亲爱的人应该一开始就吐露的内容。阿俊不管这些,自顾得写了下去,对面并不存在的琳,在他脑子里已经有些印象模糊了。 去年青岛十一月底的寒风中,阿俊送琳上了回大连的船,她穿着黄色短大衣的身影一转身回到船仓。这似乎是阿俊在近乎9月中脑海里一直无法抹去的镜头,琳的身材在狭小的舱室里显得那么光彩照人,短发旁俏皮的扎着一圈各色相间的小毛线圈,年青的面孔在匆忙的旅人中也有些分别的凄色,让阿俊不敢多呆,想躲身而逃,又舍不得那分别的距离。他躲在船下尾部一群送行人的中间,直到船的轮廓已经渐渐化成一个白点时,还在挥着手。
“自由灵魂,很好玩的词语,让我想起我们在青岛的日子,那时的我们不也是同样自由吗。。。”
阿俊在船上负责机电方面的工作,老轨敲开这个带着稚气的年青工程师房门,客气的称呼:电机员,我房间的照明灯有些问题了,您有空帮我看看。
“领导叫我去帮他换换灯,我马上回来。”刚刚开了头,所以这种打断没有让他分心,还把这小插曲也写了进去。
“我回来了,老轨房间的开关出了点问题,我换了个,时间不长。”好像琳就在对面,他把这些琐事也铺呈在信纸上。“你知道吗?青岛有你相伴的10天时间,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那份快乐我已经把它放大了一千倍,分割成亿份,让它每秒都能浸润我的灵魂,分别后的日子,就是这些分子支撑着我,我的爱,你在干吗呢。能体会到我对你的向往和思念吗?”
“在费城,看到一套BOSE音响,小巧到叫人惊叹的地步,我买了套,想放在我们客厅里,一定很漂亮,你绝对想不到这么小的结构,低音效果会这么出色,那抨击出的声响,绝对让你心灵震撼。以后我们相依偎着坐在沙发上,听你爱听的音乐,让那些音符从我们肌肤上掠过,该是多么有意思的事情啊,想到这我都忍不住亲了你一口,当然是在照片上,你能感觉得到吗?”
“青岛的日子,让我真正体会到有人爱和被人爱的感觉,虽然我们相聚不长,如胶似漆的分秒不离的日夜,让我深刻体会到你的温柔,当我的眼睑依靠在你胸前浑圆处,竟然能感觉你皮肤毛细血管的搏动,连我自己也吃惊,好像这绝不可能的事情,在那时体会却那么真切,也许是我融入了你的感觉,也许是你嵌入了我的神经,我不想去分辨,只想那么依靠着,而你像母亲般抚慰着我的头发,面露微笑的叹气,似乎在责备我的贪婪而更大的原谅了我的无助,用身心的柔美安慰一颗即将远航的心,当望着你夜晚熟睡着煽动的鼻息,我的女人,我总想这样拥着你,再也不分离了,热恋的心真的不想被距离隔开,也不想用时间来冷却。”
“还有6天就又能看到你了,我要你好好补偿我,我要陷入你的温柔中,永不起身,也让广州黄埔的芭蕉叶见证我们的爱情。”
最后,阿俊用笔在琳照片前的空间虚画个L型,仿佛能触碰到似的。结束了对琳的倾诉,身心也开始发热,于是冲了冲淋浴,在船的摇晃中,似梦似睡似醒的等来了黎明。
第三天. 机舱闷热的像笼屉。
湿透了的工作服让阿俊很不舒服,他猛灌了一大缸热水,汗水立刻痛快地从蒸开的皮肤细孔中流了出来,在身上的油腻中,画出道道曲线。 他脱掉衣服,让健硕的肌肉暴露在热风中,觉得舒服了很多,然后拿起电钻,继续刚才的活来,低头专注地打起孔来,新的设备要在这里安装,打孔是必需的准备工作。汗水从他头上,手臂上,滴答而下。
半小时后,经过的值班机工,发现阿俊倒在地板上,旁边斜摆着一把电钻,已经没了呼吸。
阿俊死了!
当船缓缓靠上黄埔码头时,悬梯下是一个恸哭到无法自制的女人,抽动的肩头上,泪水缓缓而下。
“我来看你了,可我们的蜜月呢? 阿俊啊~~~~~~~~~~`”
芭蕉叶下,走过行色匆匆的人群。没人注意到这女人绝望的心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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