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原创旧作]《民工狗子》（散文） [打印本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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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ぺoO童话℃風雲    时间: 2008-7-31 16:29     标题: [原创旧作]《民工狗子》（散文）

民工狗子






    一天加班到晚上九点多钟，骑车回家途中，见有个20来岁模样的大男孩儿独自蹲在路灯下，时不时用手抹一把眼睛。




    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为难事吧。于是我停了下来。




    你怎么啦？我边走近边问。




    他似乎吃了一惊，很快站起身惊恐地看我。衣着褴褛，头发乱哄哄的，充满稚气的脸上泪痕未干，沾满着尘迹，像是个老实的乡下孩子。




    我是警察。我掏出警官证给他看，为什么哭啊？叫什么名字？住哪儿？怎么不回家？……




    出于职业习惯，一连串询问脱口而出。




    叔叔，我不是坏人。他在身上乱摸一阵，着急地说，我的身份证工头押着哩，我真的不是坏人 ……




    别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坏人。看你一个人哭鼻子，有啥难处了吧？




    他的眼泪登时像断线的珠子淌落，哽咽得说不成话，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说他叫狗子，快18岁了，家在豫东某县城的一个乡村，年初随村里人进城打工。他指着不远处的建筑工地说，就在那里干活。




    我问道，你咋叫这么个名字呢？




    他腼腆地说，是小名，从记事起家人就这么叫，身份证上的大名是“苟子”。提起家乡，他不再那么拘束，说家里有个16岁的妹妹和一个13岁的弟弟，父母养了好几头猪……




    我又问道，你这么小出来打工，父母放心吗？怎么不上学？




    他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




    原来，他的父亲几年前给人盖楼摔伤了腰，落下病根，啥重活不能干还得长年治疗，他初中毕业就辍学顶了劳力，妹妹初中没上完便跟母亲在家里、田间当帮手，弟弟刚读初中，学习很好，成为全家人的希望。因为家庭经济拮据，过罢春节狗子跟人外出打工挣钱，已经漂泊三个城市。几天前老乡捎信说他父亲又住进了医院。第一次离家就是半年多，他想爹娘，想弟弟、妹妹，很想回家。可工头说等完工才能发工钱。他心里非常难过又怕人笑话，就跑到这里暗自垂泪。




    我的心里一阵酸楚。




    我掏出50元钱塞到狗子的手里，他的手马上缩回去，背到身后，往后退着说我不要、我不要。钱掉在地上。狗子双手捡起来，递给我说，叔叔，我真的不要。




    我多少感到有些意外。同情而且欣赏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的狗子，说，你还没吃饭吧？那你就陪我一起吃点饭吧。




    我带他就近到一家餐馆要了两碗烩面，吩咐伙计给他多加了两块钱的肉。我快吃完了，他还用筷子挑来拨去，悄悄瞅我。我心中暗笑，推开碗筷说太晚了，明天还得干活，不想吃就剩下吧。这话果然奏效，一大碗肉面转眼被他吃得光光的。狗子说，他在工地一顿能喝两盆儿汤面条、吃5个馒头。狗子还说，有的工头心眼可坏啦，一大清早就叫干活，黑里七八点不叫歇，还骂人哩。




    我看看表，夜间十点多了，就送狗子到工地。他喊了半天，有人从窝棚里走出来，边打开木栅栏边大声呵斥。狗子看起来就像囚徒，一面往里走一面不时回头看我。




    此后几次经过那个工地，我都望两眼。那些浑身汗尘、靠体力拼命挣钱的民工中，有不满18岁的狗子。他们看起来不体面，有人甚至说他们影响市容，但他们挣的是血汗钱，很干净。




    一天中午，我执行完任务驾车路过工地。民工们正在三五成群地吃饭。我想见见狗子，就停下车请人帮我找一下。不大工夫，狗子飞跑过来，浑身是尘土，异常惊喜的样子。我笑着说，来看看你又哭鼻子没有！




    狗子显得不好意思。他告诉我，这两天就要发工钱，发了工钱就能回家了。我叮嘱道，记着先把整钱寄回家，路上别带太多的现金；代我向你的家人问好。他使劲地点着头，双眼盈满泪水，瘦弱的双肩一耸一耸的……




    之后我没再见到过狗子。有次途经工地，见楼前满是卖地砖、水泥、装饰材料的小贩，知道楼房已经竣工。我想，狗子一定如愿拿到辛苦挣来的打工钱，回到家里看望住院的父亲；他会给母亲和弟弟、妹妹捎几件廉价的礼物。




    或许来年狗子又要进城漂泊打工，或许会守在家乡劳作。无论怎样，他会记得在他身处异乡孤独地伤心落泪的时候，曾有一个陌生的警察叔叔给过他安慰，请他吃过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我默默祝福狗子。

    （注：此文曾署实名在传统报刊发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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