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
十三岁那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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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哈哈┋
时间:
2008-6-20 11:29
标题:
十三岁那年的痛苦
十三岁那年,暑期将尽,一个晚上,爸爸买了一斤卤猪头肉,我们兄妹和小弟一番争吃。我边吃边觉得左手大拇指又痒又疼,我告诉大人们,妈妈说没什么要紧,不行的话到米缸里戳几下,再不然晚上睡觉时用唾沫抹抹。
这两个法子我全都照做了,可是手指还是越来越疼,疼得我忍不住哭。当时天还很热,蚊子还很多,家里穷,没有电风扇,爸爸和哥哥弟弟他们睡在外面乘凉,我和妈妈睡在家里。
由于劳累了一天,妈妈挨床很快就睡着了,被我不停地越哭越大声哭醒之后,就说你要是实在睡不着就把帐子里的蚊子拍死了,手指就不疼了。于是我又照做了,打得一手血--蚊血。可是还是不成,手指不仅疼得更加厉害,而且还肿得跟胡萝卜一样粗。我害怕极了,就使劲摇醒我妈妈让她看,看我多么痛苦看我多么可怜。
那时已是深夜,白天我妈妈在地里抢忙了一天,她累得眼睛也睁不开。她努力撑开眼皮,看到我的手指迅速肿成那样,也很害怕,可是也很无奈。她只好安慰我等到天亮什么事也不做就带我去瞧(医生),然后给我扇扇子,就扇了几下自己就睡着了。
我停不了哭喊,“妈妈,你不要睡,你不要睡,我疼啊!我疼死了!你快带我去瞧手呀。”我妈妈依旧不理我,睡她的,我就用右手打我妈妈,可怜的妈妈看着我也流下眼泪,只是任我打,打着打着她还是睡着了。
“你不是我妈妈!你是后妈!哎哟哦哦,疼死我啊!你是什么妈妈呀?妈妈呀,疼死我了呀!”我哭得更伤心,最后咬着那个大拇指挂着满脸泪痕痛痛地累累地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我就被妈妈从床上弄醒拖起来。这时我的手指已经不疼了,不过巨肿,带得我整个左手掌光亮得如同涂了猪油般。妈妈带我找到庄子上最有见识的老年人,他们看我的手,就对我妈妈说这个是毒疮,叫“疔”,并说害疔可不能吃荤腥,不过这毒脓长熟以后,将脓水放了就好了。
原来我的手指那么胖,是因为长拱满了脓水。有人说没事,有人说大意不得,我妈妈经过一番考虑和打听,当天就拖着我乘车过江进城,去了当时位于南京珠江路上的一家颇有名气的骨科医院。
进了那家医院,真是我噩梦的开始。挂完号,排队到医生跟前,医生看了我的手指就说这种疔,害在拇指上就叫疔王,必须立即开刀,否则时间长了会恶变成骨髓炎,那就更加难治了。我妈吓得六神无主,我吓得浑身发抖。
十指连心,我流着眼泪哀哀地求妈妈,说我不要开刀,我妈就问医生还有没有别的法子。医生就对我说,小朋友不要怕,开了刀就不疼了,不然一旦恶变成骨髓炎,就更可怕了,就要象那边那个小妹妹,从骨头上开孔将脓吸出来。我看到那个小女孩被她爸爸小心地横捧着,她的一只裸脚上包着带血的纱布。进了布帘子后不久,我听到分不清是哪个小孩的撕心裂肺的叫喊。我害怕极了!
可是,由不得我决定,我也决定不了,左右都是疼!一个医生,一个医生的助手,还有我妈妈,大家都鼓励我,说我一定是这里最勇敢最聪明的小姑娘,不哭也不喊。不用他们告诉我我也知道,哭喊只会让自己更疼更害怕。要是我乱动,那把明晃晃的手术刀会不会割到我的手上不疼的地方,我很担心这个,所以我真的不敢乱动。
医院里的病人真的很多,不知道都是从哪里汇集过来的,跟学校里一样嘈杂。好象因为当时医生说麻药会刺激大脑,而我也正处于生长发育阶段,并且这个手术应该是很简单的,我没有打麻药。我妈摁住我手臂并且挡住我的眼睛,于是医生和助手就放心地实施手术。我感到我的手指被手术刀轻轻地划开,大指拇指左右两边各一刀。那把刀真锋利,因为不疼,真的,我没想到竟然会不疼,我就别过脑袋去看我的手。淌出的血是鲜红的,这边淌着滴着,就被白棉球吸住,吸得饱饱的,再换再吸!医生搁下刀,用手挤压我的伤口,这时有点疼。怎么没有脓?
然后,医生又拿起刀,并嘱咐我妈摁紧我不能让我乱动。天哪,杀千刀的,要屠宰我了!这一下医生的手真够辣的,在原来两边的刀口上纵深划进肉里,深可见骨。我勇敢不了,我忘了什么夸奖与鼓励,我大哭大喊,我妈象摁小猪一样死死地摁住我。之前,我还有些怀疑我不是我妈亲生的,看到她眼里心疼的泪水,我才知道这里只有我妈陪着我痛,她痛着我的痛!
哪晓得这还不够,医生又拿了一个坚硬的细钩针,猛地从我的指肚穿透过去,当时疼得我的眼泪和汗水噌噌直淌。我一生也没有受过的疼痛啊,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天旋了一下又一下,幸好当时我是坐在椅子上的,我虚脱般靠在妈妈的怀里。无尽的疼痛!
脓水流出来了,在血水中是那种黄白的一团,据说是脓头。可是还没有结束,当时穿在我指肚里的钩针,还得要拔出来,可是得钩着一根纱布拔出来(这其实叫穿捻子,为了更有效地吸脓)。我痛得没力气哭叫,死了一般任医生将一纱布拖过我的指肚,这样两边都有一个纱布头,遭罪啊,这纱布头还得往伤口里面硬塞。终于塞好了,最后医生往两边刀口塞棉条,包扎起来,用胶布缠紧。
这仅仅只是一个简单的外科小手术,可是疼痛的过程漫长。开刀打针,还得吃药,药是从没吃过的中药,为配合治疗还得忌嘴。每天吃完中药汤,就是吃青菜汤拌饭或面条什么的,连猪油都不沾,搞得家里身上全是中药味,整个人黄瘦不堪。
记得当时终于走出医院大门,我就再也不想来这地方了。我流了那么多血,我妈也心疼我至极,路上就问我想吃什么,我就说想吃大香蕉,我妈说买。可是最后却只买个雪糕给我。我吃了两口就吃不下,我妈还责怪我说好贵的,不吃浪费了。
我还算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当时我们家刚盖好四间平房,空了好多债,我们三个孩子还要读书,我妈真的好辛苦好节俭,真是没法子,我也没怪她怨她粗枝大叶小气吝啬,对我不细心关怀爱护。她拉着我走了好远的路,找车站,我走不动,她就背我。要知道我十三岁就一米五几了,不比她矮,只是那时我还没横向生长,还比较瘦。
后来隔一天就要去医院换药,换药跟揭一层皮一样痛,那贴在纱布上的胶布,撕它跟扯我的皮一样,总让我忍不住叫喊。医生当然是批评我受不了这点小痛,后来我就呲牙咧嘴咬牙切齿地不让声音发出来。如此每每总疼得一身汗!
医生用镊子夹出来的纱布上面,全是黄白色的脓液。当然抽出指肚里的纱布条上,也是这罪恶的脓液,很恶心!如此半月之后,我的左手大拇指已经被吸得只剩下一层皮肉包着一根骨头。情况很不好,据说骨头的颜色开始发黑。
我受了那么多罪,竟然骨头开始发黑。天哪,我妈要替我捶胸顿足了。医生说搞不好这样下去得截肢,锯掉我那根已经没有什么肉的大拇指。因为这有可能是骨头坏死,还会向手臂上蔓延。
这该拳打脚踢一万次的庸医骗了我们好多钱,折腾死我了,没治好病,还瞎说。我妈还算不糊涂,反正死马当活马医,与其锯了手指,不如用偏方去一试。
于是,妈妈立即带我坐火车去了一个偏远的乡下,她早就打听好了一个民间名医。要是早点到他老人家这儿,我真的可以免受刀药之苦。真的,我就去这位医生家一次。
下了火车,穿田野穿乡村一路问了好多人,终于找到他家。他看了我的手,轻轻揭掉我指上的皮,露出骨头,和骨头上殘肉。我当时还小声地说,别扔,我会没皮的。他微微一笑,道:别怕,伯伯给你撒上一层长肉粉,有肉就自然长皮了。然后,他在撒了长肉粉的骨头上面,轻轻地包裹了一张在蜡烛上烤得热乎乎的黑色膏药。
据传,我们安徽与江苏这一带农村流传的这类膏药,都是出自他的手或盗用他的名。当时他说他的膏药配方是清末他的祖上从一个游方和尚手上得来,经过一代一代的研究和改进,专门治各类毒疮,疗效不错。自己是一个人民教师,并不以此糊口,能救人助人已是乐事,希望我们在外面也不要说他会治这病,好象影响不好,据说带迷信色彩。
其实我后来想,他可能在文革时遭批斗怕了,并且他的确没有相关部门认可的从医资格。
其实,他肯出来给我治病,主要一个原因,是因为他是我大舅舅的同学。所以似这般隐秘神奇的名医,我妈才能带着我一找找个准,没有耽搁最后的治疗时机。
从他那里几乎没化什么钱,带了好多撒了长肉粉的膏药回来后,我就再也没去医院穿捻子打针吃药了。当然后来手指也长得象右手那边的一样,只是拇指两侧多了深深的疤痕,并且比右边的略显纤细。
现在想来,我真的应该好好感谢这位不知名的民间高人,若不是他,我一定就是九指,怕是以后嫁人都成问题。
我现在才明白我当初为什么一点也不在意我的老公手指不全,因为我吃够手指上的痛苦,上天怜惜,我还是健全的。只是那份痛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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