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值得有怎样的代价？ 代价

幸福

D君是我很好的朋友，也曾一度当过我的老板，因为和他一起，眼见着一个公司走向失败，所以彼此间很有些特殊的信任。公司失败后，D君就立定志向要到美国去读MBA。他商务履历丰富，英文底子又是极好，所以被一流大学录取是顺理成章的。只是最近因为SARS，那所大学的夏季班中国学生的注册被无限顺延了，而D君就读的是秋季班，电话中就颇有了些唇寒齿亡的担忧。我和妻商量，他也快走了，按照经验，也不知会不会再见面，就不如现在聚会一场，顺便为他压惊去邪。

　　一个多月前，因为咨询担保的事情，我在他家中逗留，闲谈了一会后，就各干各的喜好，我读黄仁宇的书，他玩电脑游戏，以等待开饭的时间。他当时玩的电脑游戏叫“文明”，我以前也玩过，后来，看他的手法拙劣，干脆放下书本，和他一起坐到电脑面前了。这是他玩的第一款电脑游戏，去美国之前又是等待的闲暇，所以一直到昨天晚上和他聚餐时，他告知仍然乐此不疲，只是一提到SARS，他就对其中的一些黑暗现象愤愤不平，我以为他是借题发挥，就不顾妻的暗示，又和他争论了起来。

　　D君和我只要坐在一起吃饭，就肯定是争论的了局，那本是我们性格所至，倒也不曾真红过脸。可昨晚却是有些闹翻的架势，想来应该是我的不对，毕竟那饭局的本意原是为了压惊的。

　　游戏“文明”中有个文明指标，即居民的幸福度，属下居民幸福度越高，那笑脸就越多，相反，看到的就是一张张愤怒的脸形。而在D君的脸上，分明全是后者，从SARS的官僚主义延误，到他目睹国家机关中的贪污腐败，从满地痰迹到行人无端被车辆按喇叭警告，从呆在家里房顶漏水无处申诉到走在大街上会被拘留收容，他的愤慨从未有的激烈，而妻也一并愤慨了。

　　“他一定是感觉到将要离开，才会这么倾泻愤怒吧。”饭桌上只有我一个还在强装着那个笑脸：“可是，你不能否认，改革这么多年来，中国人总体的幸福度是在提高的呀！”

　　“你知道什么叫幸福吗？”D君的声音中分明带着沉痛。“我能吃饱，能穿暖，生活在自己的祖国，可是我找不到幸福的感觉。在‘文明’中，你可以通过增加警察和军队增加你看到的居民笑脸，可是，那只是你看到的幸福，不是你享受到的幸福，它对一个城市的文明指标不会产生任何影响。一个城市如果长期在这种低水平的文明程度上发展，即使它有再高的生产力，有再多的警察军队，其居民终有一天会因为仰慕其他文明的幸福度而推翻统治，宣布向其他文明效忠。请问，你对国家的忠诚和热爱能逃得过这个游戏规则吗？”

　　我被激怒了，这是个游戏规则，它适用于一切文明，可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也拒绝相信这个规则会发生在自己选择的文明身上！也许，我的内心真正惶恐的是，远去他乡的D君将从此不再留恋他的祖国，而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一个很优秀的中国人！

　　爱，值得有怎样的代价？一轮明月当空，而我的脸庞，却不知不觉地流下两行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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